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31章 24號二更

關燈
撇開菜團經常把曹大爺氣得跳腳不談,陳學功他們一家在京的生活還算順心愉快。

秀春入校一段時間後,學校總算把補貼生活費的諸多事宜落實了,因為秀春自認不算貧困的人,所以沒有申請貧困補助,把補助金留給更多有需要的人。

拋開補助金不談,秀春一個月有十五塊六毛錢的生活費,三十五斤糧票,六斤的細糧比例,其他像工業劵之類,他們不參與勞動則沒有,好在這幾年物資又比頭幾年好了些,有的商品已經逐漸不再需要工業劵,比如皮鞋比如尼龍襪等。

相較別人住宿,秀春走讀生就顯得比較特別了,平常有什麽活動,班上的班幹部都會到她家通知,一來二去,秀春跟班上的宣傳委員馬冬玲熟悉了起來。

馬冬玲跟她年紀差不多大,是個四川辣妹子,長得相當漂亮,不過讓班上同學可惜的是,馬冬玲也結了婚,還是個軍嫂,性子爽快又帶了點潑辣,秀春很喜歡她的性格。

除卻交到新朋友這點,還有件讓秀春高興的事,曹婆婆要帶她去拜訪屠女士。

“婆婆,我就這麽跟你過去,會不會有點突兀啊?”

曹婆婆笑道,“那有什麽好突兀,老屠要是知道你想跟她學習,她高興還來不及呢!”

得了曹婆婆這句話,秀春安心了許多,趕著沒課的空當,和曹婆婆一塊去了研究院。

相當簡樸的地方,面積不過是秀春他們學校三分之一大,幾排瓦房一點也不起眼,屠女士就在其中一間研發室工作。

顯然曹婆婆已經跟屠女士約好了,屠女士知道他們來,在研發室外的辦公室等他們,身上還穿著白色工作服。

短發圓臉,戴著厚厚的眼鏡,說話聲跟曹婆婆很像,輕聲漫語很是親切。

她主動跟秀春握了手,笑道,“老林可是從來不張口托人事,想必你是真優秀她才能甘願親自帶你過來。”

秀春忙謙虛了兩句,同時向屠女士表達自己想跟她學習的心願。

說起這個,屠女士稍嚴肅了些,對秀春半開玩笑道,“我這裏很辛苦的,我要能幹出真事的人,不要花裏胡哨。”

這點秀春明白,“我不怕吃苦,希望老師給我個機會。”

曹婆婆笑吟吟道,“老屠,人家都喊你老師了,看在我面子上,就收了這個徒弟唄。”

屠女士擺擺手道,“想跟我學什麽,我可以教你,但是當老師嘛,壓力太大,不敢當不敢當啊。”

說笑一番之後,秀春以後來研究所學習的事算是定了下來,平時她上課沒有時間,只能在課間或者周末過來。

能有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,秀春很開心,真心感激曹婆婆。

曹婆婆拍拍她的手背,笑道,“能學習是好事,想學習更是難能可貴,我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,對知識的渴求我能理解,好好跟著老屠學,她是個有真本事的人。”

那一屆同學裏,能讓曹婆婆佩服的還真沒幾個,屠女士就是其中之一,比她工作好的比她風光的大有人在,可就她是最幹實事的。

晚上秀春把這事告訴了陳學功,陳學功與有榮焉,攬著秀春肩膀喟嘆道,“怎麽辦,我媳婦都這麽努力了,我也不能不上進啊。”

秀春笑,“苗苗哥,在我心裏你是最厲害的。”

陳學功心裏比吃了糖還甜,捏了捏秀春臉蛋,隨即道,“春兒,我剛才沒跟你開玩笑,以前在澤陽,醫療水平有限,我覺得我還可以,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,來了首都之後才知道醫療水平已經不知不覺發展了這麽多,如果我還在原地踏步,顯然是不夠。”

秀春道,“苗苗哥,那你是要考研繼續念?”

陳學功點頭,“是有這個打算。”

秀春靠在他肩膀上,給他打氣,“我相信你,一定能行!”

“那就借春兒你的吉言!”

兩人又輕聲細語說了好些近來的事,不知不覺夜就深了,剛入睡沒多久,就傳來了砰砰拍門聲,是曹婆婆的聲音。

陳學功眠淺,一下就醒了,下床開門。

曹婆婆神色慌張,對陳學功道,“小陳,你快過來看看,你大爺肚子疼得厲害。”

秀春也醒了,忙披了衣裳下床跟他們去正房,此時也顧不得什麽避嫌不避嫌了,秀春進正房時,陳學功已經解了曹大爺的上衣,在給他檢查。

曹大爺臉色極差,疼得冷汗直冒。

因為職業的關系,家裏聽診器血壓計叩診錘這類東西從來不缺。陳學功在曹大爺腹部上的幾個壓痛點快速按了下,又問了曹大爺幾個問題。

“怎麽樣小陳?你大爺他要不要緊?”曹婆婆滿臉擔心之色。

陳學功拿下聽診器,對曹婆婆道,“應該是闌尾炎,不過不是急癥,先給他吃點消炎藥和止疼藥控制下,如果明天還未好轉,就送去醫院,恐怕得手術。”

曹婆婆嚇得兩腿打軟,差點沒站穩,秀春忙扶她坐下,陳學功回屋去找藥了,趁這個空當秀春去燒開水。

一通折騰,曹婆婆餵曹大爺吃下了藥,陳學功一時半會沒走,在正房看了一會兒,秀春不方便多待,跟曹婆婆交代了兩句就回了屋。

菜團醒來尿尿了一次,揉著眼睛,沒瞧見爸爸,就問秀春道,“媽媽,爸爸哪兒去了?”

秀春索性把菜團抱到大床上跟她一塊睡,拍著菜團的小身子道,“太太生病了,爸爸去看太太了。”

菜團困得厲害,腦子不太轉彎,哦了一聲抱著媽媽聞著媽媽香香的味道又睡了過去,再醒來時家裏靜悄悄的,坐起來看看,屋裏沒人,外邊也沒有咿咿呀呀擾人的京劇聲,菜團靠在床頭扣了扣鼻屎,楞了好一會兒。

秀春先把旦旦喊起來,再來給菜團穿衣裳,瞧見菜團已經醒了,拿了扔在床頭高低櫃上的衣裳,給菜團穿上。

菜團乖乖的伸胳膊伸腿,總算想起來要問秀春什麽了,“媽媽,我爸爸呢,太太今天怎麽沒有放那個吵死人的唱戲的?”

穿好衣裳,秀春麻利的給菜團紮了兩個羊角辮,“太太生病了,你爸爸夜裏就把太太送到了醫院,還有女太太也去了。”

菜團從小在醫院的家屬大院長大,很清楚醫院是什麽地方,聽秀春說曹大爺生病了,菜團有點難過,低頭扣了一會兒手指頭。

秀春沒註意到菜團的小情緒,既要忙著熬粥,又要抽空給兩個孩洗臉刷牙。

等把旦旦和菜團收拾幹凈,兩個孩總算坐在廚房吃早飯時,菜團坐在八仙桌旁抹起了眼淚,旦旦擡眼皮瞅了瞅妹妹,心裏直打鼓,趕緊報告給還在忙活的秀春,“媽媽,妹妹哭了,不是我惹她的!”

秀春回頭一看,可不就是在掉金豆子,忙扔了手裏的勺過來,輕聲道,“菜團怎麽啦?”

菜團難過的抽噎了兩聲,問秀春道,“媽媽,是不是我把太太給氣生病了啊,我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
菜團越說越傷心,撲到秀春身上內疚的哇哇哭。

秀春忙哄她,“不是菜團氣的,是太太年紀大了,身體不好,所以才生了病,不關菜團的事。”

話雖這麽說,可菜團還是很難過,反觀旦旦,心就比較大,拍拍妹妹的小身板,安慰道,“好啦,別哭了,回頭爸爸去上班的時候,咱們偷偷跟著爸爸一塊過去看太太。”

聞言,秀春作勢要擰旦旦耳朵,“旦旦,你是不是在我跟你爸不在的時候,偷偷把妹妹帶出去亂跑了?”

秀春別的不怕,就怕遇上拐子。

旦旦自知失言,忙低頭認錯,老實對秀春道,“我就帶妹妹出去過一次,就在胡同口買了一根糖葫蘆,哪也沒去。”

聽旦旦這麽說,秀春才放心了些,同時不忘給旦旦個警醒,“旦旦,你知道住咱們胡同盡頭的那戶人家嗎?那個奶奶是不是瘋瘋癲癲的?”

旦旦點頭,“好可怕,經常嚇我和妹妹。”

秀春道,“那個奶奶的兒子以前被拐子拐走了,到現在還沒找回來,你想讓媽媽以後也跟那個奶奶一樣?”

旦旦忙搖頭,“媽媽我不敢了,以後我不帶妹妹亂跑,你和爸爸不在的時候,我就帶妹妹在家玩。”

秀春松了口氣,隨即道,“那好,媽媽今天就交給你個任務,帶好妹妹,在家看門,太太生病了,媽媽去給他們送飯,還要去學校上課,你是小男子漢了,不能在這個時候再調皮了知道嗎?”

安頓好了家裏,秀春才拎上網兜出門,臨走前又問旦旦,“記不記得我交代的?”

旦旦拍胸脯道,“記得,陌生人不開門,爐子不碰,開水不摸,太太的房間不進。”

秀春滿意的點了點頭,又親了親兩個小蘿蔔頭,這才趕去醫院。

曹大爺確實是闌尾炎急性發作,天不亮就被陳學功借鄰居家的架子車把曹大爺推到了醫院,還是他給動的手術,秀春去的時候,早已做完了手術,被安排在了外科病房裏。

見秀春提著早飯過來,曹婆婆感激不已,“小孫,昨天可多虧了你家小陳,要不然就我一個人,我搬都搬不動。”

秀春笑道,“都在一個屋檐下,婆婆你就別說客氣話了,你和大爺天天幫我們看孩子,我還不知道怎麽感激呢。”

曹大爺沒通氣還不能吃飯,秀春讓曹婆婆先吃。

曹大爺雖然臉色很差,但竟向秀春露了笑臉,經常不笑的人,笑起來面部表情也有點不自然,“小孫,代我謝謝你家小陳。”

曹大爺話音剛落,曹婆婆就道,“還讓人家代謝,小陳不就在這層樓上,你想謝什麽時候不能謝,不誠心誠意!”

曹大爺面上一紅,沒吱聲。

秀春趕著回學校上課,沒多待,家裏就兩個孩在,秀春心裏也記掛著,下了課之後就往家趕,直到開門看見旦旦和菜團在墻角扣泥巴數螞蟻才放下了心。

兩個蘿蔔頭寂寞了一上午,瞧見秀春回來了,立馬飛奔向她。

“媽媽,咱們什麽時候去看太太呀。”菜團心要細點,還記著曹大爺生病住院的事。

秀春下午沒課,摸摸菜團的腦袋笑道,“媽媽先做飯,等做好飯了咱們再一塊過去。”

菜團忙道,“我幫媽媽剝蒜瓣!”

旦旦也不甘落後,“我來淘米洗菜!”

兩個孩懂事,最高興的莫過於母親,秀春真是愛死了這兩小蘿蔔頭,雖然淘氣起來讓人氣得牙癢癢,但貼心起來能把她的心給化掉。

拎了飯,帶兩個孩去了醫院,曹大爺一看兩個孩來了,眼睛一亮。

“太太,媽媽說你肚皮上開了那麽長一條口,疼不疼啊。”菜團撅著屁股,趴在曹大爺床沿上,邊說還邊比劃一下刀口到底有多長。

旦旦道,“你當太太是你啊,太太是大人了,當然不會疼!”

曹大爺瞪眼道,“誰說不疼!”

菜團丟給旦旦一個‘看吧我就知道會疼’的眼神,對曹大爺道,“那太太你把肚皮露出來,我給你吹吹,吹吹就不疼了。”

童言無忌,曹婆婆卻聽得心裏發酸,膝下無兒無女的感受真不好。

秀春看出了曹婆婆的異常,沒吱聲,拍拍曹婆婆的背,讓她吃飯,“大爺應該能吃飯了吧,我給他下了碗面條。”

曹婆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,要是她懷的那兩個孩能生下來,現在她也該抱孫子了。

一連幾天,秀春和陳學功二人輪流給曹大爺老兩口送飯,這天秀春從屠女士的研究室回來,旦旦扔了手裏的連環畫,對秀春道,“媽媽,今天有人來咱家,我聽出來不是你和爸爸的聲音,也不是兩個太太的聲音,我就沒給開門。”

秀春疑惑,問道,“那人家有說是找誰的嗎?”

旦旦想了起來,“說是找太太,可媽媽你教我陌生人就不給開門,我就沒開。”

秀春摸摸他腦袋,讓他去玩,回頭去醫院時就跟曹婆婆提了下,單憑只言片語,曹婆婆也猜不出是誰來找,想不出來也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後,“不管他,要是找老曹辦事的人,肯定還會再來。”

還沒隔一天,旦旦口中的陌生人又找上了門,這回秀春正好在家,見到了來人。

來人比陳學功還要大上好幾歲,將近四十歲的樣子,穿著得體的鐵灰色西裝,梳著大背頭,拎著牛皮包,面龐白而秀氣,秀春一時不知道怎麽招呼。

好在對方自報了家門,操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,對秀春道,“我是曹先生的女婿,你們是?”

秀春忙讓了身請他進來,“我們是曹大爺的房客。”

聞言,男人不覺皺眉,上下打量了秀春,搖頭道,“岳父幹嘛把這裏租出去,他很缺錢?”

秀春沒搭話。

男人又問道,“我岳父呢?”

他只提了岳父,沒提岳母。

秀春道,“曹大爺闌尾炎住了院,現在人還在醫院。”

“他不是有阿姨照顧嗎?怎麽還能生病住院。”男人不快。

秀春聽他稱呼曹婆婆阿姨,還是一副保姆口吻,心裏犯嘀咕,摸不透這家人具體是怎麽回事,不好評判別人是非,就對男人道,“曹大爺住在三零五,你可以過去看看他。”

男人點頭,“去,我自然是要去。”

秀春不清楚男人去說了什麽,再去醫院時,秀春註意到曹婆婆心情不大好,眼眶紅紅的,像是剛哭過。

曹大爺臉色也不好,明顯是生過氣。

當著秀春的面,曹婆婆收拾了心情,沖秀春笑,不提剛才的事,問她在屠女士那裏學的怎麽樣。

提起這個秀春就慚愧,“不懂的東西太多了。”

屠女士在研究方面比較嚴謹,經常批評秀春,不過秀春可沒放在心上,自古嚴師出高徒的道理她還是懂的,如果對她不抱希望,壓根就不會搭理她。

曹婆婆笑道,“慢慢來,誰也不是一蹴而就,好好學指定能學好。”

曹大爺在醫院住了十來天,養到傷口拆線才出院回來,打從這次住院起,曹大爺跟他們的話變得稍多了些,好歹不像以前那樣拒人千裏之外。

偶爾還跟旦旦和菜團笑兩下,更令秀春感到驚訝的是,她和陳學功不在家,曹大爺竟然教了兩個孩唱京劇。

晚上哄菜團睡覺,菜團冷不丁唱了一句,倒把秀春和陳學功嚇了一跳。

反應過來之後,陳學功忍不住笑,“咱家菜團以後搞不好是個梨園行家。”

秀春噗嗤一聲樂了,問菜團誰教她的。

菜團奶聲奶氣道,“太太教的,太太唱得可好啦!”

小兩口對視一眼,不約而同笑,實在很難想象曹大爺吊嗓子唱京劇的模樣。

次日大早,陳學功趕著去上早班,他起的早,胡同口有偷摸推車賣油條的,兩毛錢一根,陳學功買了五根。

這時胡同口停了一輛汽車,從車上下來一位穿著時髦的中年女人,棕色呢子大衣,圍了一圈狐貍毛領,腳踩褲高跟鞋,燙卷了頭發,面容精致,手裏拎了包,嗒嗒往胡同裏走,來往買菜買早飯的人皆側目。

陳學功不過看了一眼,便往家走,不想中年女人卻在身後喊住他,“哎,你站住,你就是住我家那個外地來的?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